名字 有意义么

爱冷圈 爱产粮

【瓶邪】红尘深处

早古坑,打算填了。

好多年了

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

我放下过天地

却从未放下过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有人说过,世间的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。

吴邪合上那本边角已经磨损的有些不成样子的笔记本,感到喉咙之间有种沙哑的涩意。或许是高原之上稀薄的空气,让他胸前如同压着一块顽石,尽管鼻腔中所呼入的冷空气冻得他鼻头发红,他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张开嘴巴,让自己的口鼻努力与这片土地上的氧气做着最亲密的接触。

也许是病了,吴邪已经没有了刚入藏区时候的精神奕奕,疲倦倒还是其次的,糟糕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太差了,至少呼吸道有些感染,大脑嗡嗡作响,脚步虚浮。

幸好他在路边捡了一只旅人留下拐杖,上面缠着几根风化的所剩无几的布条,迎风飘扬。

吴邪终于体会到了几百年前,朝圣者们在用自己的双脚一步一个扣头走向这里时神圣的使命感。尽管他这次的行动,与宗教无关,仅仅只是一次个人行为。但他依旧感觉得到,他似乎离着真相,又进了一步。

已经记不清楚是走了多久,他感觉双脚似乎都已经磨烂了,脚下的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刀刃上,他感觉自己像是盲人一般摸索着向前走着。而头顶的天空告却诉他暴风雪即将到来。不久,耳鸣声剥夺了他最后的感官,吴邪觉得自己正缓缓的倒在地上,就像是电影里播放的慢镜头一样,感觉不到疼痛,感觉不到恐惧,他闭上眼睛,陷入那片黑暗之中。

朦胧中他在一片风雪中醒来。

视线之内一片苍白,吴邪感觉到风雪已经穿过了他的身体,他一动不动,却依稀感觉到自己靠着什么东西,是一个人的后背。

吴邪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些什么,却感觉到那正背着自己的人稍稍停下了脚步。

“睡吧。”

那是一声很低沉的汉语,吴邪听懂了,于是再次闭上了眼睛。

起先的一阵疼痛,他并没有反应过来,紧接着脸上一阵热辣的疼。

吴邪睁开眼睛,就瞧见有个中年的胖子正弯腰看着他。正准备扬起手来打下第三声巴掌。

“别别别——”

吴邪赶紧想要起身躲避,就见那胖子呵呵一笑,把手放下了下来。

“哟,这不是活过来了吗?还你为你这个小同志要交代到这儿了。”

胖子说着一口标准的京腔,说完也顾不上吴邪这个病号,径自摸出身上的一根香烟点上。

吴邪咳嗽了两声,终于想起要问这是哪。他环顾四周看了半响,这边胖子递过去一杯水,吴邪只感到嗓子都要冒烟了,他仰头喝完水才长舒了一口气道:“这是哪?”

胖子啧了几声,用蹩脚的藏语说了一个地名,又道:“你小子倒是命大,要不是遇上胖爷我,少不得要交代在这儿喽。”

吴邪发现自己身上裹着一块油腻腻的毛毯,身下的床单也是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,但幸好屋里生着炭炉,并不寒冷。

屋里唯一的光亮,是一盏煤油灯。这种灯的款式,在现在的社会已经看不到了。他裹着毯子往身后的墙壁上靠了靠,只见那胖子并不急着搭话,而是从另一个桌上拿了碗酥油茶和一小碟糌粑,那样子像是外面买的,上面还用模子整整齐齐印着些花纹。

吴邪咽了咽口水,尽管多日的旅途让他身心俱疲,可一旦感受到这样扎实的温暖,他心底的那些追寻和渴望便又再次升腾起来。

他拿糌粑占着酥油茶喝了几口,就这破破烂烂的屋内陈设看了许久,最后他叹了一口气,将剩下的酥油茶一口气喝完。

这个时候门帘被掀开了,走进来一个很老的喇嘛,吴邪也摸不准那喇嘛有多大的年纪,只见喇嘛用藏语跟那胖子说了几声,胖子点点头,怪模怪样的比了个OK的手势,喇嘛这才看了一眼吴邪,似乎微微点了点头,又慢慢退了出去。

胖子走到吴邪身边,倒也不拘谨,一屁股就坐了下来,吴邪感到床垫几乎都陷到了地面上。

“他们说,大雪封山,我看我们短时间是走不了了。”

那胖子说完,就有点着了一根烟看着吴邪,道:“怎么,看你年纪轻轻的,难道是失恋了跑到这来寻找人生真谛的?”

吴邪摇了摇头,想了想又回答:“大概也差不多吧。我是建筑专业的,主要是为了课题。”

胖子用一种特别奇妙的眼神看了看他,问:“就你自己?”

吴邪点点头:“只有我选了这个课题,其实可以理解,大家都不想跑太远……”

牛逼。胖子举了个大拇指,道:“别看你年纪轻轻的,还真不能小看。不过胖爷我,还真他妈是因为失恋来寻找人生真谛的。”

吴邪听完忽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
胖子也不介意,又从旅行包里开了两袋风干的牛肉条,吴邪吃完,终于有了饱足的感觉。他休息片刻,就又从衣兜里拿出一本笔记本,仔仔细细的写画着什么。

胖子叼着牛肉干,凑上去看了看,有些奇道:“哎,这小破庙这么丁点你也要记啊。”

吴邪点点头:“这一路上的走过的每一座喇嘛庙,我都会记下来。”

胖子嘴贱,问:“怎么?你要出家?”

吴邪撇了撇嘴角,道:“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,我是为了……是为了找人。”

他抬起头,就看见胖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淫荡的笑容:“嗨,果然还是为了找妞儿啊。”

吴邪没理会胖子的话,只一门心思的记录着他笔记上的东西。他手上由于没有做好防护,生了很多冻疮,写起字来有些发痛。

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好一会儿,吴邪听见外面风声小了,心里低估着不知道下一场风雪到来的是早是晚,他什么时候还能上路。

胖子掀开了挂在门框前厚厚的毯子,外面的雪光便照了进来。

“走,胖爷带你见识见识去。”

吴邪无奈的笑了笑,只能揣好笔记,从床上翻身下来。

风雪刚过,就有喇嘛出来扫雪。吴邪心说何必呢,反正还要下呢。但小喇嘛扫雪的样子恭敬中带着虔诚,吴邪便没说什么,跟着胖子一路四下闲晃。

这里虽然常年与世隔绝,但看得出还是会有一些外来人住进来。可能还招待过旅行团也说不定。胖子一边逛一边跟吴邪勾肩搭背的说起这附近哪里哪里,有个藏人开的店,里面一水儿的漂亮妞,任君挑选。

吴邪心不在焉的逛着,倒不是他年纪轻轻就有了听见漂亮妞脸不红心不跳的本事。而是他发现眼前的景色,对于他而言似乎很眼熟。

吴邪像是魂不附体一样,向前走了两步,也不管胖子嘴里咋咋呼呼的说着什么,他突然向着另一个方向跑了起来。

地上都是雪,小喇嘛们也不过是打扫出了常走的一条大路,吴邪一路跌跌撞撞的雪地上显得有些狼狈,胖子以为这人是发了什么羊癫疯,赶紧追了上来。

谁知道吴邪就像是来过这里一样,一路顺着人烟稀少的天井奔去。天井四周的墙画已经剥落了,却显示出一种风雪中颓败的艳丽感。

吴邪喘着气,越是接近目的地,他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。直到完全停下脚步,吴邪站在天井中,目光定在远处,像是看着前世那么遥远的地方。

“哎,你这个小同志,怎么这么不听话呢?”

胖子也是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,只见吴邪像是魔怔了一般,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。胖子也站在吴邪身后,大气也不敢出,他听说有些病人是不能受刺激的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见吴邪终于挪动了一步,然后又是一步。

吴邪走到天井旁的石头边上,那上面乍一看似乎有个人坐在那里,但眼神比较好的,就能认出那是一座石像。厚厚的积雪盖在石像的头和肩膀上,胖子看着吴邪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,吴邪竟然靠着石像坐了下来。

两个身影,胖子竟莫名觉得有些眼熟。

为了今生遇见你

我在前世

早已留有余地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由于常年不见人烟,这里的喇嘛多少精通一些医术。

早前吴邪刚被救回来的时候,有个藏医来看过,说是热症得放血。胖子吓得赶紧给吴邪嘴巴里塞了几片西药。

现下这人还没好利索呢,又跑出来追求人生真谛了。

虽说现在的人花样作死,但作到吴邪这个地步的胖子有点看不懂。可别看胖子平时咋咋呼呼的,但到了关键时刻到也不含糊。

他两步并作三的走到石像面前,就瞧见吴邪正坐在一旁仔细打量着石像的脸。

“怎么着啊?相好啊?”

胖子从口袋里抓出一盒烟,晃了一下发现是最后一根了,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上。他在雪地上抖了抖脚,见一旁的吴邪只对着石像出神根本不理他。胖子就不知怎么的有了种儿大不由娘的感觉。

他胖归胖,好歹也有着一颗纤细敏感的心好么。

吴邪的目光终于从石像上挪开,其实这石像粗糙异常,几乎连五官都看不清晰,只隐隐看得出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哭,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出来。

胖子用余光打量着那座石像,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吴邪一番,奇道:“整半天,你不就跟我一样吗?我找青春你找石头呗。”

吴邪揉了揉被风吹得有些发涩眼眶,老半天才咕哝道:“嘴欠。”

胖子不气反乐,他搓了搓手,突然没头没尾哼了几句跟当地人学来的情歌。吴邪听不懂,不过胖子唱情歌的样子确实有种天生的喜剧演员的风范。

他哼完,见吴邪正扭头看他,顿时没了脾气,道:“还愣着干嘛?石头搁这又跑不了,你小子到底走不走?”

吴邪点点头,又摇了摇头,胖子以为他又发烧了想把他提溜起来,吴邪倒是往后缩了缩,道:“我一会儿就回去。”

胖子心说好嘛,好心当成驴肝肺。你小子再病了别找胖爷我。他边想边走出天井,一回头,就看见那小年轻依旧坐在石头边上,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,正在用冻僵的手画画。

多情自古伤离别,胖子没头没脑的想起这句话,被文艺的自己吓得虎躯一震,赶紧跑远了。

吴邪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摸回住的地方,早几年他在雪山里迷过路,有了雪盲,这种天气他应该尽量少出门的。

一进屋,他就看见胖子不知从哪顺半包烟回来,正翘起二郎腿美滋滋的抽着。吴邪感觉到屋内还算温暖的环境,这才觉得有些头重脚轻,堪堪挪了两步便倒床上。

胖子把烟屁股扔在地上,踩了两脚,问:“你什么时候走啊,我看你病的不轻,要不胖爷我就好人做到底,顺便捎上你?”

吴邪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,便道:“我暂时不走了。”

胖子一愣,怪道:“你果然想不开了要在这出家。”

吴邪哭笑不得,便坐起来问胖子要了根烟点上。他吸了两口,神情这才缓和下来。

“我说了,你可别笑话我。”吴邪说,

胖子乐了:“那可不敢保证,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。”

吴邪说:“你听说过‘再生人’吗?”

胖子一愣,像是听见了什么闻所未闻的词语。

吴邪低头翻动着笔记,道:“很早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传闻,”他喉头动了动,说:“在中国有很多这样的传说,比如一个世纪以前有些少数民族,他们的人生了小孩,那些孩子从小就拥有自己前世的记忆,当地的村子里有一种红鲤鱼,只有吃了这个,才能忘掉前世的记忆。”

胖子又点了一根烟,道:“所以你也是?”

吴邪摇头。“我跟那些人不太一样。

胖子皱起眉头听吴邪继续道:“我小的时候跟一般大的熊孩子没什么区别,直到大学第一年我们进山考察,我被一种黑色的蛇咬了……”吴邪看看胖子,道:然后我梦见了一个人。

胖子问:“谁?”

“是我。”吴邪说,”我梦到了我。“

“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幻觉还是梦境,总之我是以另外一种视角去经历的,那种感觉很奇怪,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。”

胖子啧了一声,就跟听故事会一样,道:”我说兄弟,你该不会是这儿出了问题吧?“胖子指指自己的脑袋。

吴邪倒是没生气,淡淡道:”我还真希望是自己脑袋出了问题,不然为什么明明被蛇咬了却一点事没有?“

胖子抽了第二支烟,呼出一口气,说:“你有没有想过,其实你是真的在做梦?”

“当然。”吴邪说:“我假设过很多种可能,然而并没有办法完全说服自己。梦里的很多人和事清晰的可怕,所以我觉得倒不如自己去找找看。”

他顿了顿,问胖子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?”

胖子点点头:“不仅傻,而且二。”

吴邪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,长出了一口气,说:“幸好你没觉得我疯了,我家里的人都这么觉得。”

胖子坐那老神在在的弹弹裤腿上的泥巴,道:“你胖爷我是谁?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?就你这点小破事,上个奇闻异事也就是五块钱的稿费。”

吴邪点点头,又躺了回去,笑道:“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。”

本来缓和了少许的天气,到了傍晚又重新回到风雪之中,胖子往炉里又添了几块炭,又拿出点干粮准备就着热水吃掉,他见吴邪窝在那一动不动,就去拍他。吴邪本来是低热,现在这会儿已经像是烤红薯一样的烫。胖子发现吴邪可能快被煮熟了,才有些乱了阵脚。他在包里翻出几板药片,就打算出去弄点融雪来降温,那门才拉开一道缝隙,胖子往外一瞅,竟然站着一个喇嘛。

喇嘛裹在厚厚的冬衣中,戴着帽子,一时间看不见脸。胖子有些疑惑,就听见那人说:“有人病了,我来看看。”

说的是汉话,声音听上去也非常的年轻,胖子心中满是狐疑,只得松手让他自己进来。

喇嘛走进房间,脱去湿寒的外袍挂在火炉边,走到床前轻轻蹲下,伸手在吴邪的额头停了停。胖子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好,便插嘴道:“白天吃了药本来好多了,跑出去撒了场欢又病了。”

那喇嘛一言不发,探了温度片刻后就把吴邪从从床上捞了起来,用毯子将吴邪裹好,想把他带出去。胖子一看就急了,连忙道:“这位小师傅,有话好好说,你要劫财还是劫色冲胖爷我来不行吗?”

“要救人。”

喇嘛也懒得多说一句,竟就这么走出门去一头扎进风雪之中。

用一朵莲花商量我们的来世

再用一生的时间奔向对方

吴邪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,四周墙壁斑驳,却比起喇嘛庙依旧尽可能的体现出了现代文明的可贵之处。他看看悬在一旁的吊瓶,透明的液体像时间的沙漏一滴滴的浸入他的血管,他头疼欲裂几次想要开口,却有人走了进来。

来的是个穿着白色大褂的陌生中年人,他拎着一个保温壶走进来,搁下,转头看看吴邪。

中年人说了句什么随即冲着门口喊了一声,因为那人的青海口音,吴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,他说的是:上师,您带来的人醒了。

吴邪躺在被子里,四肢无力,但是心口很烫,他瞪大眼睛,看着那人掀开帘子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。

外面起风了,雪花被风裹挟着飞向雪山深处。

吴邪感觉不到冷,双耳嗡嗡作响,他不再去分辨那个中年男人又说了什么,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。

是梦里的人,吴邪很清楚。

他动不了,便只用眼睛死死盯着对方,一眨不眨。

那个人没有说话,也看着他。半晌,他似乎沉默的妥协了,在床边坐了下来。中年人嘱咐了几句,便走出了门。吴邪侧过头,突然咧嘴笑了起来,他身上肌肉酸痛极了,所以笑得有些难看。

“我不是做梦。”他说,那人摇了摇头,他把吴邪扶起来喂了一些水,让他靠在床头。床头的保温壶里盛着一些麦仁粥。

“你需要吃一些东西。”他对吴邪说,

吴邪却摇头,拒绝了年轻喇嘛的好意。

“小哥,”他感觉到自己的声音虚无的几乎像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“我们好久不见?”

他想问你还记得我吗?但又自觉这样太傻,看着实在不怎么精明。年轻的喇嘛继续端着那碗粥,目光沉着而坚定,又透着一股看不透的情绪,隐隐沉在眼底。

自己矫情了,吴邪自嘲,他接过粥缓缓送入口中,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知觉在一点点的恢复,酸痛也舒缓了很多。只是头脑依旧晕沉着。年轻的喇嘛没有离开,依旧看着他,吴邪似乎很习惯这样,他听着外面的风雪,又继续缩回被褥里。

吴邪合上眼睛,似乎很确定这个年轻的喇嘛,他要找的人并不会离开。

大雪过了一天一夜,直到这一天的朝阳染红了雪山的峰顶。年轻的喇嘛背上这个来自山外的客人,离开了医护站。

年轻的喇嘛那身衣服在雪山中如同苍白油画上的一粒朱砂,吴邪感觉到对方的沉稳的脚步踏在雪地上的声音,耳边沙沙作响。苍茫的雪山几乎以一种令人膜拜的姿态屹立在他们的四周,吴邪昏昏沉沉之间,望着雪山深处,心想如果这一刻他与他一同坠下山崖,大抵也会甘之如饴。

大概脑子烧坏了,他自我判断,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这个年轻喇嘛的后脑勺,正想说些什么。

“吴邪,你不该来。”

他听见他说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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